讀【找尋空間的女人】（註一）
畢老師所寫的「找尋空間的女人」這本書是一本在女性取向書店（註二）相當受歡迎的書，它從都市的空間規劃以及家庭中的空間配置開始討論女性在父權社會中所受到的刻版待遇，再進一步探討時下咎於性別偏見所導致的兩性平等問題，最後提出將來對於下一代應給予合理均衡的兩性態度，方能建立真正兩性平權的社會。
個人認為在閱讀這本書時需要注意到幾件事情，第一件事情：由於本書成書於八十五年，距今已經有遙遙八年之久，這八年之間社會的變動不可謂不大，特別是在 新新人類族群中，女性的角色已經有了重大的變化，這些差異相較於民國之初不啻千里。因此，個人認為在若干的議題中其討論主題有必要跟著潮流更新，而在未來 的進程規劃上，應該更注重時下七年級、甚至八年級生的想法及行為，以免覆蹈「過與不及」的毛病。其次是：這本書是一位男性站在女性的立場所寫的書籍，未必 能完全表達出女性的立場，在若干角落或有「要五毛給一塊」的嫌疑。
誠如畢老師所言：「歷史、習俗與禁忌其實都是人為的建構，只是很不幸地，歷史長期為男人所把持，以致當今的日常生活仍有許多以男人為中心的思想隱埋其中。他給予女性負面的形象，也限制了婦女的行動」。 這的確是一件客觀的事實：綜觀經史，能登得上史冊的，男 性或為君王將相、或為英雄豪傑，女性則泰半是名門之後、貞節烈女，審視男女之比例，可知女性是少之又少的，而真的可以稱得上是名留青史的女性如秦良玉、葛 嫩娘之輩，更是如鳳毛麟角般屈指可數，但若論起紅顏禍水，卻可以上自商周的妲己下數褒姒、孋姬、武曌明迄至清代的陳圓圓等屢數不盡，冊載各朝各代諸后外戚 干政導致敗亡者罄竹難書，林林總總莫不明白說明了中國女子自古以來所受到的桎梏並非一時一日，而是日積月累慢慢形成的；舉個例子來說，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是 常有之事，上至帝王有後宮佳麗三千，下至烏首亦有人享齊人之福，但是女子改嫁卻是羞恥之事，舉凡女子遭休離家者，路人必掩望議之，卻不聞有男子不檢遭休離 者？是故只有女子有貞節牌坊而男子則無，因為男子根本就無所規範，當然也無所謂貞操，既然無所謂貞操那又何來貞節可言！反之，武后後宮藏俊男好子可就令歷 代史官鴻儒們所千指了。
時至今日，在各種各式各樣的習俗中依舊留存著對女性的歧見，相信大家在喪葬、婚娶時都碰到過，所謂生年相剋肖某、犯喪戴孝、「女子小人不潔者」不可豋堂行 禮，我私下疑問：生辰相犯是根據天干地支，或可信其有，犯喪戴孝是考慮喪家心情，也或可信其有，但是「女子小人不潔者」就十分古怪，為何唯獨女子是不潔的 表徵呢？去追究一些中國古代典籍，我們可以知道男子屬陽而女子屬陰，要孕育一個新生命就需要男女陰陽調和，男精女血方得以成十月之胎，相對於「陽」之代表 光明潔淨，女子就代表「陰暗污穢」，所謂污穢之說多半是從女子經血而來，本草綱目中有云：「女人入月，惡液腥穢，故君子遠之，為其不潔，能損陽生病也」（註三），不僅是古中國如此，在西洋亦然，聖經利未記中有這樣的陳述：「如果女人身上排泄的是經血，她必污穢七天；摸她的，都不潔淨到晚上。在她污穢的時期，她躺過的東西，都不潔淨；她坐過的東西，也都不潔淨。...」（註四），既使是在科學發達的今日，早已證明了婦女月事是正常的生理現象，性質上跟男子遺精可以等類，但是傳統習俗早已成形，不是一時一刻間可以磨滅，因此就算是在摩登時代的婦女卻也依然要忍受舊文化的遺毒。
對於女性的刻版觀念在現今這個時代是怎樣形成的？畢老師在書中有詳細的描述：一個女孩子從小時候開始，就被教導要文靜、端莊，女孩子玩的是洋娃娃、扮家家 酒，男孩子玩的是機器人、騎馬打仗；開始上學後，男孩子上的是工藝課，女孩子上的是家政課，體育課時老師喊的口令是：「跑操場，男生跑十圈，女生跑五 圈」；直到出了社會，女孩子該做的事就是護士、秘書、歌手，男孩子該做的事就是工程師、科學家、政治家，所有的路都在孩提時代就被早早訂定，更甭說是想要 擁有其他的出路了。好吧！或許這些都是過往陳跡的冰山一隅，且讓我們再回頭來看看一個女人結婚之後的生活，在您的家裡或許有間房間是父親的書房吧！但是可 曾有母親的書房？父親下了班之後，回到家就是喝茶看報看電視，而母親在哪兒呢？無非是做飯、洗碗、打理家事吧！曾有一幅漫畫是這樣畫的：「一個在下班途中 的丈夫盤算下班回家後要翹著二郎腿喝茶看報，而在家中的妻子卻想著下班後的老公是否會陪她去逛街、散散心」，這樣子的想法若非妻子屈就，否則眼看著便要上 演一齣「同床異夢」的戲碼。再者，現代社會的生活空間多半是男人設計、女人使用的，以公廁為例，大部分的地方都是男女廁各半，表面上看來似乎合理，但是卻 常常看到女廁前大排長龍，更惡者甚至有人在廁所前收取十元、二十元不等的手紙費，殊不知因為生理結構上的不同，使得婦女如廁時間要比男人長，但是似乎沒有 任何一位（男性？）建築師曾經想到過；再舉一個例子，設計嬰兒車的工程師總是教嬰兒面對行進方向，讓嬰兒直接承受迎面而來的陌生人、汽車廢氣、吵雜的噪 音，因為缺乏帶小孩經驗，所以不知道幼兒只有在看見母親的身影時才會感到放心而不覺得恐慌，加之嬰兒車車身的配置不周，缺乏加掛菜籃、奶瓶保溫這些體貼母 親的設計，試問這些嬰兒車是誰設計的啊？別懷疑，是男人。
一塊未開發的土地叫什麼？我們管她叫「處女地」。那大塊田疇叫啥？那叫「母性大地」。不管是「處女地」還是「母性大地」都是讓「男人」征服用的，由這裡 我們可以知道不管在文化上或語言上，女性都處於弱勢的地位，因此我們日常所耳目充斥的，是以女性為題材的黃色笑話；Ａ片的男主角是哪個無所謂，重點是女優 長得漂亮；鄉下夜市裡中夜的壓軸節目是脫衣秀；政客拉票時也得找幾個漂亮寶貝來娛樂一下他寶貴的男性選民，這些我們都已經早就習慣了，卻渾然不覺對女性的 蔑視竟悄悄的發生在每一時一刻。只要稍加思考就可以簡單的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女人是性玩物」！這個想法或多或少的潛藏在每一個男性同胞的心田裡，或許 在與同事插科打諢間，或許在閒暇遐想時，所以我們永遠都只看到為男人所設置的娛樂，其主題卻是貶低女性的價值，AXN有一個頻道有一個節目叫做「心跳兩百：廣告也瘋狂（Sexiest Commercial）」（註五）， 正好就是這一類男性惡趣味的明證。對於這種父權中心的思考方式，古今中外可以說數都數不完，堂而皇之有佛洛伊德的「夢的解析」，私下捉狹有南陵笑笑生的 「金瓶梅」，外國女人為了男人綁蜂腰，中國女人為了男人纏小腳，畢老師在書中提到：「男人為了不讓女人跑得比他快，所以教女人裹了小腳」，我偷偷地竊笑： 女人何時想要跑得比男人快了，跑得比男人快跟女人是否幸福無關，壓根子是兩碼子事，真正有關係的是男人是否覺得賞心悅目，醉翁酒後是否有「性福」的快意罷 了。
就我的觀察，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正在當下發生中。隨著時代的演進，新一代的人其觀念的差異似乎成等比在放大中，舉一個熱門的例子：所謂省籍的觀念在四、五 年級一輩，甚至更早出生的人身上，好像有著不可磨滅的烙印，他們對省籍觀念的反應就像是搔到癢處或碰到痛處，但是在六年級身上就若有若無了，七年級哪管你 是哪一省人，他們只問你「優不優」、「酷不酷」！和省籍觀念一樣，對於兩性的觀念在這些新新人類的身上可以說變得更多樣化，將女人當成玩物進而想伸張父權 的男孩有之，但相對的也出現了將男人當成玩物的唯物論女性主義者；有些男人不把自己當男人看，認為自己是女人裝在男人這個容器中，也有女人認為自己是男 人，而性別只是上帝所開的另一個玩笑，這種例子在這個年代有愈發上升的趨勢，也就是說性別的界線是越來越模糊了；在古印度的社會中有三種性別，其中有一種 叫做 Hijras （意 謂流浪者），也就是閹人，但是在過去的印度其地位並不等同於中國的太監，而是以 天使、祝福者視之，不過在其他的國家可就沒這麼幸運了，姑且不提中國，泰國的變性人也是男人的玩物，而且是沒錢玩女人的窮人在玩的，在歐洲的變性人絕對不 會提自己是變性人這回事，因為諾亞一家人從來都沒有帶任何一隻第三性的動物上方舟（意味第三性是不自然、邪惡的），大概只有巴西的變性人比較為大眾所接 受，但是她們還是沒能踏入政壇或是任何權力核心的範圍內。現代的台灣社會也慢慢走進這樣一個性別交錯的時代，單就性別之間的互動關係，我們可以分類出男女 配、男男配、女女配、男娚（音ㄋㄢˊ，此代指第三性）配、女娚配，其中若有雙性戀者，甚至會出現「嫐（音ㄋㄠˇ，此指二女一男）配」或是「嬲（音ㄋㄧㄠˇ，此指二男一女）配」的情況；就在教授還在講台上講授古板的「兩」性關係話題的當兒，其實台下性別問題早已亂到不可開交。
性別問題的日漸模糊（日漸嚴重？）帶來了一個好處，那就是絕對男性主義跟對女性主義之間的撻伐之聲已不再那麼明顯，過去曾經喧騰一時的男女大戰到此暫告 歇止，家長們忙著擔心自己的小孩子是否有「性向」上的問題，而女性主義以及男性主義在小孩的眼中慢慢的因為資訊流通而褪色，這是媒體發達所帶來的好處，但 是日漸林立的同志社團（註六）卻讓老一輩的知識份子憂心忡忡，讓新一代的知識分子躍躍欲試。性別的問題再也不再侷限於「兩」性之 間，第三性、雙性戀者、同性戀者、易性慾者、變裝癖者讓這個年代的「性別問題」達到了一個空前複雜的階段。當您在閱讀本文的同時，請思考一下在您的身邊有 哪幾位是男同性戀，哪幾位是女同性戀，甚至有哪幾位是雙性戀，您會發現一件驚人的事實：年代果然不一樣了！
「性」這個話題在過去曾經是一條聯繫「男」跟「女」的線，大家爭論著這條線到底是從「男」畫到「女」還是從「女」畫到「男」，你若高興，可以將這條線畫得 粗些，讓大家警覺到這條線的存在，也可以拿它來將「男、女」綁再一起，從此永不分開。不過曾幾何時它不再是一條線了，它變成了一張網，一張錯綜複雜的網， 在舊時代裡，若你從「女」出發循著線走，線的那端篤定是個「男」，但是現在卻可能發現那是一張不規則的男男女女所織成的網，線可能變細了，但是問題的層面 卻因此而擴大。以前兒子在下課後總是跟某個同性死黨打球、溫習功課是件教人放心的事，但是現在卻得擔心「他」和「他」是否有一腿。讓人不禁感嘆：「時代在 進步，問題也在長大！」
親愛的你（妳）若有枕邊人，何不今夜就問問他（她）的看法，看看您是否也身處「同床異夢俱樂部」卻不自知。
註一：詳見金石堂網路書店。
註二：台灣著名的女性書店有「女書店 」以及「好書店」。
註三：相關研究詳見「醫望雜誌第27期」（作者:盧孳艷／社區護理研究所副教授）
註四：請參閱「聖經新譯本」。
註五：一個專門播放具有性暗示廣告短片的節目。
註六：這裡列舉較有名的同志社團，例如台大的男同志社 GayChat，女同志社浪達社，彼岸亦有像168同志網這樣子的大型同志網站。
